南枝栖锦世第204章 冰封的心
狄青想起了很久以前那时他还很小父王也曾将他高高举起朗声大笑那臂膀有力笑声豪迈是他童年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带着温度的片段。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从他展现出过人的军事才能开始获得军心? 是从大哥、二哥开始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还是从父王那看似公允、实则处处偏袒与制衡的手段中慢慢品出了那令人心寒的意味? “互相制衡……呵。
”狄尚在心中冷笑。
是啊父王深谙此道。
他扶持大哥压制二哥又默许二哥的势力牵制自己。
每一次“恩赏”背后都可能藏着试探每一次“信任”之下都可能布着陷阱。
他们就像父王棋盘上的一颗颗棋子比较重要、却又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
为了在这残酷的游戏中活下去他不得不变得冷酷不得不学会算计。
他亲手处置过背叛他的部下也曾在朝堂之上与兄弟唇枪舌剑、步步为营。
他身上的伤疤有些来自战场明刀明枪有些则来自暗处射来的冷箭。
他曾经的热血与赤诚就在这一次次的背叛、算计与生死边缘中被一点点磨蚀冰封。
他变成了如今这副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模样冷静、锋利、甚至残忍。
刚才对父王说的那番话字字诛心何尝不是对他自己过往的一种残忍的剖白? 他确实不向往王位那至高无上的权力背后是无尽的孤独、猜忌和失去。
他想要的或许只是一个公正的认可一个父亲对儿子单纯的信任一个可以让他安心守护边关、不必担心背后刀剑的环境。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冰冷的权术和赤裸裸的争夺。
“终究还是丢了自己……”他喃喃自语声音消散在风雪中。
那个曾经会因为一场胜仗而与士兵们欢呼畅饮、会因为看到边境百姓安居乐业而心生满足的狄尚还在吗? 或许还在只是被一层厚厚的、名为“生存”和“责任”的坚冰深深的封锁在了心底最深处。
他现在做的逼宫般的行为不是为了夺取从未梦寐以求的王位而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北境的未来。
他不能让北境落入四哥那样庸碌无为、只知享乐的人手中更不能让它成为狄戎旧部搅乱时局、甚至引狼入室的工具。
他必须站出来握住那柄他并不喜欢却不得不握的权杖。
这归途风雪交加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他走在通往权力巅峰的路上内心却是一片荒芜的雪原。
亲情已死热血成冰前方等待他的注定是一条更加孤独、更加血腥的道路。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挺直了脊梁将眼中最后一丝软弱的波动彻底压了下去。
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如同北境荒原上最坚韧的磐石迎向那不可知的、注定波澜壮阔的未来。
—— 邵武城通往北境的官道上风雪虽不及王庭酷烈但寒意依旧刺骨。
一辆外观朴素的马车正不紧不慢的行驶着车辙在积雪上压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突然后方传来一阵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战鼓擂响。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撕裂灰蒙天地的闪电骑着快马飞速逼近。
在距离马车尚有十余丈时那黑衣女子用力一勒缰绳同时俯身极快的拍了一下马匹的侧臀。
那匹显然是精心饲养的骏马通灵般一声嘶鸣立刻调转方向朝着来时的路狂奔而去很快便消失在雪幕之中。
而那道黑色的身影在马匹调头的瞬间已如轻燕般从马背上跃起身姿矫健利落在空中一个轻盈的翻腾落在了马车的车辕之上几乎未发出任何声响。
车帘微动人已如同鬼魅般钻入了车厢之内。
车厢内暖炉散发着微弱的热气老神仙须发皆白闭目靠在软垫上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沉郁连平日里宝贝的药箱都只是随意放在脚边。
听到动静他眼皮未抬只是低沉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问道:“……回来了?” 蓝芯兰抬手扯下蒙面的黑巾露出一张清丽却带着长途跋涉风霜之色的脸庞眼神依旧锐利如初。
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随即她抬手屈指在车厢壁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三下这是加速的信号。
外面的马夫心领神会立刻扬鞭催马马车骤然提速在官道上疾驰起来车身微微颠簸。
“来得及吗?”老神仙终于睁开眼看向蓝芯兰那双看透世情的眼睛里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无力感。
他问的自然不是赶路的时间而是北境王那具早已被疾病和权欲掏空的身体。
蓝芯兰拿起水囊喝了一口冰冷的水让她精神一振。
她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冷酷的笃定:“赶得上布局。
”她顿了顿补充道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应该来不及救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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