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高考又一春第80章 朴实的关心
山村的鸡鸣还带着湿漉漉的露水味儿天边才刚透出一抹蟹壳青。
碾盘边上三三两两的男人缩着脖子粗糙的手指头灵活地捻着烟叶末子卷成粗实的旱烟卷。
“嘶啦”一声划着火柴辛辣的烟气便慢悠悠地盘旋起来混进清冽的晨雾里。
没人急着动弹都知道田里那层露水重得像刚泼过水踩上去又冷又滑得等日头爬上来晒一晒。
“哐啷啷——!”一阵刺耳的铁皮摩擦声猛地撕破了这份近乎凝滞的宁静。
小队长杵在村口一块凸起的土坷垃上手里的铁皮喇叭筒张着个黑洞洞的大口对着懒散的人群:“公社下通知!今日任务——种荞麦!领种子的都给俺麻溜点排好队!”那嘶哑的吼声透着不容置疑的劲头像颗石子砸进了泡着旱烟的温水潭。
蹲着的人影这才像被无形的绳子拉扯着慢腾腾地立起身懒洋洋挪向种子堆。
胡强的动作尤其慢像是从骨头缝里榨出的力气。
他扶着旁边半截土墙站起来眼前猛地晕了一下一片黑雾卷过他赶紧把额头抵在冰凉粗糙的土墙上缓了好一阵。
眼皮沉甸甸的底下那两片青黑简直像是被人用墨汁狠狠捶打过。
昨晚那炉膛的热气没能驱散的疲惫此刻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胛骨上。
知青大院的烟囱倒是勤快早饭的炊烟袅袅地升起来混着柴火味和一点点苞谷糊的焦香。
灶房里热气弥漫混杂着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水汽蒸腾的噗噗声。
刘喜儿围着洗得发白的围裙像只不知疲倦的陀螺在土灶和案板之间忙碌穿梭。
她熟练地搅动着大锅里滚开的苞谷糊糊眼神却时不时瞟向灶膛口那个蹲着的身影——胡强缩在一张矮脚板凳上背脊微微佝偻着机械地抓起旁边的玉米芯一根接一根地塞进跳跃的灶膛口里。
火光映着他的侧脸颧骨显得格外突出嘴唇抿得紧紧的透着一股硬撑的倔强。
灶膛里跳跃的火舌舔舐着他的脸汗珠从他额角滚落渗进衣领留下一道深色的湿痕。
火光带来的那点暖意似乎渗不进骨缝疲惫像无形的藤蔓依旧紧紧缠绕着他。
“胡强哥”刘喜儿第三次开口声音里揉着担忧“你这脸色……真跟抹了锅底灰似的。
听我一句今儿个真别去了!我去找我爹请他批你一天假保证行!”她搅动糊糊的力道都重了几分勺子磕在锅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胡强抬起眼皮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透过灶膛的火焰看向刘喜儿扯着嘴角笑了笑那笑意却没能抵达眼底。
“活动活动说不定骨头缝里松快了。
”他往灶膛里又塞进一根玉米芯火星“噗”地爆开一小簇“再躺下去俺这身子骨怕是要锈穿了。
”声音干涩带着熬夜后的沙哑。
刘喜儿看着他那执拗的眼神知道再劝也是白费唾沫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那叹息声被锅里翻滚的“咕嘟”声轻易吞没。
她转身去整理扁担和装荞麦种的布袋。
早饭是掺了红薯丁的苞谷糊糊稀得能照见人影几块黑乎乎的咸菜疙瘩摆在中间。
知青们稀里呼噜地喝着没人说话只听见一片吸溜声。
饭后大家默默起身。
扁担压在肩膀上的瞬间胡强肩头习惯性地一沉随即绷紧了肌肉。
刘喜儿默默走过来把装着荞麦种的粗布口袋仔细地系在他的扁担一头。
系绳的时候她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胡强摊开的手掌。
那是一双完全变了样的手。
掌心覆盖着一层叠一层、又厚又硬的黄茧像粗糙的树皮边缘甚至微微翻卷着。
比刚踏上这片黄土地时足足厚了三层不止!指尖触碰的瞬间胡强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茧子刮过刘喜儿的皮肤留下一种奇异的、带着辛酸印记的触感。
刘喜儿的心像被什么刺了一下飞快地系好绳子低头含糊嘱咐:“……稳着点挑。
” “哎!”胡强应道。
扁担的一头是荞麦种子;另一头则吊着个灌满温水的军用水壶。
其他知青也各自分担着:鼓鼓囊囊装土肥的麻袋一人多高的锄头铁锹还有几把轻省些的耙子和小铲子。
山道被前几日的雨水泡得有点发软踩上去噗嗤作响。
蜿蜒的队伍像一条沉默的工蚁线沿着陡峭的山脊缓慢向上蠕动。
空气里只剩下沉重的脚步声和扁担木轴受压时发出的细微“吱呀”声。
胡强排在队伍中段扁担的重量沉沉地压进他那火烧火燎的肩窝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
脚下的黄土路坑洼不平他不得不格外小心地寻找落脚点整个人绷得像一张快拉断的弓。
打头的老把式王老汉像是要打破这沉闷清了清沙哑的嗓子猛地吼出一句信天游: “荞麦花——那个——白生生哟——” 嘹亮苍凉的调子在陡峭的山崖间横冲直撞撞上冰冷的石壁又被猛地弹回来在空旷的山谷里反复回荡、缠绕: “……扎——根——在——咱——黄——土——地——哩——嘿哟——” 胡强下意识地抬起头。
眼前层层叠叠的梯田盘绕着贫瘠的山梁一直伸向灰蒙蒙的天际线。
这景象猛地撞开了记忆的闸门——三年前也是这样的山道他跟着运粮队爬坡饿得眼冒金星胃袋紧紧贴着后背勒紧的裤腰带仿佛要把肋骨生生勒断。
冷风像刀子一样刮着脸。
彼时的绝望死寂与此刻身边这沉重的喘息、扁担的呻吟、远处粗犷的回音交织缠绕竟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他下意识地吸了口气鼻腔里满是黄土混着新翻泥土的微腥味还有一丝隐约的、冰冷回忆的铁锈气息。
陡峭的山坡地巴掌大的梯田挂在崖壁上指望拖拉机?那是梦里头都不敢想的神仙物件。
就连牛驴这样的正经牲口也稀罕得跟金子打的似的。
整个东风大队能下力气耕地的牲口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
唯一一头能顶大梁的就是牛棚里那头独眼老黄牛了。
那可是老把式们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平日里好吃好喝供着连根牛毛都舍不得让它掉。
只有到了春种秋收最要命的时候人手实在掰扯不开缺那么两三个壮劳力顶不上了才由王老汉这样经验最足的老人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把这“老伙计”从牛棚里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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