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偷的人生第42章 江南岸
熙宁三年的初冬苏州码头上的风总带着一股子缠人的水汽。
那凉意不似塞北的风那般凛冽如刀直往骨缝里钻反倒像浸了温酒的棉絮轻轻裹在人身上却能一点点把湿冷渗进衣料里。
谢承业拢了拢身上的墨色锦袍指尖触到领口细密的云纹绣线时又忍不住往江面望了一眼——雾色蒙蒙里“平江号”的帆影终于从水天相接处露了头像一片被风慢慢吹近的云。
他身边跟着的小厮阿福捧着个暖手炉见东家踮着脚张望的模样忍不住低声劝:“东家风大您再往后退退?船总要半个时辰才靠得稳冻着可就不好了。
”谢承业却没动只摆了摆手目光仍牢牢锁在那艘越来越近的船上。
十六年了从阿楠被掳走时的垂髫稚子到如今挺拔青年的模样他无数次在梦里描摹过这一天可真到了眼前倒觉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着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平江号”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乌木船身被江水浸得发亮船舷边挂着的铜铃随着水波轻轻晃动叮铃的声响穿过雾气飘过来竟让谢承业眼眶发了热。
他看见甲板上人影晃动很快就锁定了那个站在船尾的身影——月白长衫被江风掀起一角身姿是常年习武人才有的挺拔哪怕隔着几十丈远也能看出那人站得笔直像株在风沙里扎了根的白杨。
“阿楠!”谢承业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阿福也凑过来瞧笑着点头:“可不是嘛!瞧那身段一看就是咱们大少爷!”说话间船已经缓缓驶进码头纤夫们喊着号子拉着缆绳船身擦着码头的青石板停下溅起细碎的水花。
谢承业没等船板搭稳就提着袍角快步冲了上去。
甲板上的谢浩楠似乎也刚反应过来转过身时两人的目光正好撞在一起。
几个月不见可那双眼睛里的熟悉感却像陈酒般一下子漫了出来。
谢承业上前一步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手臂收得极紧仿佛要把这十六年的空缺都补回来。
“阿楠”他声音有些发哑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又松开手仔细打量着他“瘦了些也高了——来让爹爹再看看。
” 谢浩楠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些僵硬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革带。
他常年穿惯了铠甲此刻身上的月白长衫料子柔软却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连肩膀都绷得发紧。
听着谢承业的话他只能微微点头目光落在对方鬓角的几缕银丝上心里竟泛起一阵陌生的酸涩。
眼前的人是他的爹爹那个总把他扛在肩上的模糊记忆里的人现在清晰地站在他的面前。
“到家了。
”谢承业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尖触到对方紧实的肌肉时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都是在沙场上练出来的筋骨不知道这些年阿楠到底受了多少苦。
他拉着谢浩楠往船下走边走边指了指码头边的马车:“家里的车早候着了祖母母亲和妹妹们都在家等着咱们这就回去。
” 谢浩楠跟着他走下船板脚掌踩在码头的青石板上时竟有些虚浮。
他低头看了看水面江风把水面吹得微微晃动倒映出的人影穿着素净的长衫眉眼间带着江南人的温润可那双眼睛里的疏离却和这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的名字从“王石”到“谢石”如今又被叫做“阿楠”叫了许多年的名字突然被换成“谢浩楠”倒像是在叫另一个人。
腰间的玉佩硌了他一下是谢承业离开雄州时候送他的青白色的玉料上面刻着“谢”字和他模糊记忆里丢失的那块一模一样只是这一块的边角被磨得光滑少了当年的锐气。
“上来吧车里暖和。
”谢承业掀开马车的棉帘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车厢里铺着厚厚的狐裘垫子小几上放着一壶温好的黄酒旁边还有两碟精致的茶点。
谢浩楠弯腰坐进去时不小心碰了一下车厢壁发出轻微的声响他下意识地绷紧了后背——在军营里任何一点多余的动静都可能引来警惕这习惯竟一时改不过来。
谢承业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端起酒壶给两个杯子都倒了酒推了一杯到他面前:“喝点暖暖身子这江南的冬天比塞北还磨人。
”他呷了口酒又絮絮叨叨地说起家里的事:“你祖母今年六十八了身子还算硬朗就是眼睛不如从前了看东西得凑得近近的。
前儿听说你要回来她老人家连夜让绣娘给你做了两身棉袄说怕你在北方待惯了受不了江南的湿冷。
” 谢浩楠端着酒杯指尖贴着温热的杯壁静静听着。
他对“祖母”的印象更加是一点都没有了想着应该也如同王家村邻居家的王奶奶一样的满头白发皱纹里含着风霜吧。
“还有你三个妹妹”谢承业笑着继续说天天追着问“大哥什么回来?你小妹妹模样也最像你小时候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很。
” 说到这儿谢承业顿了顿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他想说“你母亲”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阿楠失踪那年林婉清几乎哭瞎了眼睛这些年虽不再整日以泪洗面却总在夜里对着阿楠小时候的衣物发呆。
这几日听到阿楠要回来更是操心为阿楠赶制新衣累至病倒。
他怕话说得太急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反倒让阿楠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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