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旅游者第203章 花气深处是刀锋
贾政手中的青瓷盖碗“叮”一声磕在紫檀案上袅袅茶烟惊散。
他盯着垂手立在书房角落的宝玉声音沉冷如铁:“袭人?丫头不管叫个什么罢了谁起这等刁钻名字?”王夫人指尖一颤绢帕无声绞紧:“是老太太…”话未落便被截断:“母亲怎知这等话?必是这孽障!” 宝玉脊背沁出冷汗。
三个月前那个春夜倏然撞进心头——他指尖拂过少女微汗的鬓角窗外玉兰沉甸甸压着月光。
她本叫珍珠可他偏从诗页里捞出两个字:“你姓花古诗有‘花气袭人知昼暖’往后便叫袭人可好?”彼时烛火跃动在她含羞的眸中暖得让人忘却陆放翁原句分明是“骤暖”。
这偷换的一字是他埋进春风里的隐秘欢愉。
“花气袭人知昼暖”的温软表象下卢照邻的《长安古意》正渗出寒光。
当蒋玉菡在冯紫英宴上拈起木樨花吟出这句诗时满座哄笑中无人瞧见宝玉骤然苍白的脸——木樨即桂花而卢诗末句“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早已将袭人钉死在易主飘零的命途上。
贾政的震怒在此刻显出雷霆般的先见。
这位被案牍磨去诗心的父亲本能嗅出“袭人”二字裹着的末世腥气: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惟见青松在。
长安豪族的倾颓倒影正重叠在贾府朱门之上。
大观园的暖风熏醉人。
晨光漫过茜纱窗时袭人正将一支金簪别进鬓发。
铜镜映出她低垂的眼睫手中犀角梳沾了桂花油一缕缕梳透宝玉散在枕上的青丝。
“二爷仔细着凉。
”她声气儿融在晓风里为他系上白绫红里的肚兜。
五色鸳鸯在莲叶间游动针脚细密得连宝钗都曾接过针赞叹。
这般熨帖原是淬毒的锁链。
史湘云的笑语如刀锋刮过耳际:“从前待我那般好跟了宝玉便眼里没我了?”袭人端茶的手纹丝不动面上笑意却凝成薄霜——她服侍谁心里便唯有谁这是贾母赞过的“痴处”亦是扎进骨血的生存之道。
抄检大观园那夜秋雨滂沱。
宝玉攥着晴雯枯瘦的手猛然回头盯住帘外沉默的身影:“怎么人人的不是太太都知道单不挑出你和麝月?” 袭人怀中抱着刚收的猩猩毡斗篷桂花头油的暖香在血腥气里浮沉。
她没有答话只将斗篷轻轻裹住他颤抖的肩。
待嫁蒋玉菡那日妆奁里赤金簪冷光流转。
她想起那个被刻意遗忘的暮春——宝玉举着染血的鸳鸯剑嘶喊:“三妹妹!”尤三姐颈间喷涌的鲜血溅上椅背正红嫁衣而自己箱底也藏着一件被妹妹鲜血浸透的嫁衣。
原来“飞来飞去袭人裾”的何止桂花更是她们这些无根女子的魂灵永远附着在他人命途上飘零。
金簪滑入喉管的刹那她看见镜中人身着血衣站在荣禧堂上。
原来吞金的金子竟比这人间更干净。
卢照邻的残句仍在岁月里游荡。
当北京红楼展将袭人评为“封建泥沼中的求生者”时玻璃柜中陈列的赤金簪旁注解如是写:“她的名字是一道谶语——暖香散尽后唯余刀刃向人”。
桂花香漫过雕栏玉砌终落得白茫茫大地。
那些曾浸透体温的名字不过是飘荡在衰败朱门前的一缕无枝可依的幽魂。
恍惚间袭人似听到了那熟悉的唤声:“袭人袭人……”她缓缓睁开眼竟发现自己回到了初入贾府之时一切都还未开始。
她望着镜中年轻的自己心中五味杂陈。
这是命运给她的一次重来的机会吗?她握紧了双拳暗暗发誓这一世绝不再任人摆布。
此后袭人不再一味地迎合他人。
在宝玉为她取名时她委婉拒绝坚持用自己的本名珍珠。
她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打算努力学习管家之术在贾府中渐渐崭露头角。
然而贾府的衰败之势如滔滔江水难以阻挡。
但这一世袭人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和勇气早早为自己寻好了退路。
她带着积攒的钱财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开始了新的生活。
多年后当她回首往事那曾经的红楼一梦不过是她人生中的一段过往而她已在这世间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归宿。
袭人在新的生活里开了一家小小的绣坊。
她绣工精湛名声渐渐传开生意也越来越好。
一日她在集市上偶然遇到了宝玉。
此时的宝玉已没了往日的富贵形容憔悴。
袭人心中五味杂陈却还是走上前打了招呼。
宝玉看到袭人眼中满是惊讶与复杂的情绪。
他没想到曾经那个一心服侍他的丫鬟如今竟有了这般独立的生活。
两人寒暄了几句宝玉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离去。
袭人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她知道自己和宝玉的缘分已尽。
此后袭人依旧用心经营着绣坊还收了几个徒弟将自己的技艺传承下去。
她时常会想起在贾府的日子但那些过往已如过眼云烟。
她珍惜当下的生活在平淡中感受着属于自己的幸福绣坊里的一针一线都编织着她全新的人生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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